许昌的城墙在暮色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曹操此刻的心境。
阳武败退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吕布大军压境的威迫已如实质般笼罩全城。
曹操带着一身征尘与挫败感回到丞相府不及更衣便即刻召集群臣。
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脸上难以掩饰的惶然与疲惫。
失败的阴影如同瘟疫在无声蔓延连空气都凝滞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片压抑之中一个清癯而沉稳的身影越众而出正是尚书令荀彧。
他的官袍一丝不苟面容虽然清减眼神却澄澈而坚定仿佛城外震天的战鼓与营火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丞相”荀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吕布虽胜一阵兵临城下然我许昌城高池深积蓄颇丰绝非阳武可比。
当务之急在于安定城内人心整备守城器械激励将士用命。
城内稳则城难破。
”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条理分明的陈述却奇异地抚平了厅中一部分躁动不安的情绪。
曹操看着荀彧阴郁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微微颔首:“文若城内诸事尽数托付于你。
” 荀彧躬身一礼并无多言转身便投入了繁重如山的政务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许昌城变成了一座巨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而荀彧便是维持这台机器运转的核心枢纽。
他的身影出现在城中的每一个关键角落。
他亲自坐镇官仓指挥胥吏清点、调配守城物资。
堆积如山的粮秣被重新计量登记箭矢、滚木、擂石、火油、桐油、铁钉、布料被分门别类根据各段城墙的防御压力和损耗预估进行精准配给。
每一支箭矢的拨付每一石粮米的发放都必须经过他的审核。
他废黜了冗余的中间环节建立了直达城墙守军的快速补给通道确保任何一段城墙若有需求物资都能在最短时间内送达。
“荀令君”仓曹掾看着密密麻麻的账目面露难色“库中火油存量虽足但若吕布长期围困恐有不继。
是否要限制每日用量?” 荀彧目光扫过账册略一沉吟:“非常之时不可吝啬物资挫伤将士守城锐气。
用量照旧但需着人立即搜集城中商户、民户所储油脂按市价收购统一调配。
同时多备水缸、沙土于城上以防敌军火攻。
”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
许昌城内原本因大军围城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发现秩序并未崩溃。
官府虽征用物资却给付钱帛市井间虽气氛紧张却并无抢掠骚乱。
这背后是荀彧连续数个不眠之夜审阅每一份户籍变动记录处理每一起可能引发动荡的民间纠纷他甚至亲自起草安民告示以恳切而坚定的言辞向城中士民剖析利害陈述坚守之望驳斥城外流传的蛊惑谣言。
他的威望与公正成了动荡时局中最有效的稳定剂。
流言渐渐止息恐慌被一种悲壮的决心所取代。
工匠们在官府的组织下日夜赶工修复破损的军械打造新的守城器具;妇孺老弱则被动员起来为守城将士缝补衣物、制作干粮、照顾伤员。
整个许昌城在荀彧近乎完美的统筹下如同一块逐渐攥紧的铁拳。
荀彧并未一直留在安全的府衙之内。
他时常登上城墙巡视防务。
箭楼、马面、女墙、瓮城每一处防御节点他都亲自检查。
守城的将士们看到这位素来以清雅文弱着称的尚书令不顾箭矢威胁亲临最前线无不动容。
一次吕布军的霹雳车投掷的巨石呼啸着砸中不远处的一段城垛砖石碎裂飞溅烟尘弥漫。
左右的护卫惊慌地欲用盾牌护住荀彧他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飞溅的石屑面色平静地对负责这段城墙的校尉说道:“此处垛口被毁需立即用备用的砖石木料加固。
敌军投石有其规律可趁其发射间隙快速修复。
另外多备湿毡于此处以防火箭。
” 他的冷静与细致感染了周围的士兵。
那校尉原本因连日守城而布满血丝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抱拳厉声道:“令君放心!末将在此段城墙绝不让吕布踏足一步!”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城外吕布的耳中。
中军大帐内吕布听着斥候与细作关于许昌城内部情况的汇报眉头微蹙。
他原本预计阳武大胜之后许昌城内即便不立刻陷入混乱也应是人心惶惶守备松懈。
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
“主公”陈杉将一份汇总的情报放在案上“据城内眼线所报荀彧荀文若总揽城内一切政务防务调配得宜赏罚分明。
如今许昌城内秩序井然守军士气非但未溃反而颇有同仇敌忾之势。
我军细作试图散播的流言收效甚微。
” 吕布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地图前目光落在许昌的城防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图上的城墙标记。
“荀文若……王佐之才名不虚传。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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